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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篇(抢救“中国女婿”)

发布时间:2016-3-28 16:50:40      浏览次数:1608次      作者:admin

抢救“中国女婿”

贺西泉

 5月24日上午,北京朝阳门内,中国外交部。

 田增培副外长刚在办公室桌前坐定,领事司李处长便匆匆进来,呈上捷克驻华大使约塞夫·发思的一份紧急照会。照会称:“捷克库斯普粮油食品土畜产公司驻京商务代表鲁塞克在中国山西旅游途中,突患脑溢血,正在当地抢救,病情危急,有必要急送北京救治。相信外交部会给予帮助和支持,我对此深表感谢!

田副外长看完照会的瞬间,一行批示也已写就:“我当尽力提供协助。“

一位异国急症患者的生命顿时牵动无数中国人的心。

鲁塞克落难五台山

一辆挂灰底白字使馆牌照的小轿车,迎着将要落山的太阳,开足马力在京大(同)公路上飞驰。

捷克库斯普粮油食品土畜产公司商务代表雅罗斯拉夫·鲁塞克,双手把着方向盘,眼睛专注地盯视着前方。后座上两位60岁上下的妇人,是他的老伴鲁斯柯娃和他们的朋友乌金女士。这是5月21日下午,三位异国老人离京去山西,朝拜中国佛教圣地。

一连两天,他们兴致很浓地游览大同寺庙、云岗石窟和悬空寺。又是摄像,又是拍照,又是做笔记,中国灿烂博大的佛教文化,使几位异国老人深深着迷。只是一直血压偏高的鲁塞克,似觉有点体力不支,时不时摇一摇发木的头。

5月23日上午,他们来到此行目的地——素有华北屋脊之称的中外著名佛教圣地五台山。鲁塞克在山脚停下车。他们刚走到山门第一寺——龙泉寺前,鲁塞克突感头晕目眩,左半边身体也僵硬得不听使唤,身不由己歪斜着就要往下倒。

“鲁塞克!”鲁斯柯娃大惊失色,连呼带叫地扑过去扶住他。鲁塞克被老伴扶着躺下,不一会,他像中了邪似得嘴巴也歪了,粘液从嘴角不停地往出涌,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慌忙中鲁斯柯娃和乌金拦住一辆小面包车。司机二话没说,帮着把鲁塞克抬上车,直奔台山医院而去。

台山医院院长段生章和医生姚爱民立即组织会诊、抢救。在没有大型检查设备情况下,他们初步诊断鲁塞克患急性脑溢血,却因条件所限,一时拿不出更好的救治办法。只能一边给鲁塞克输液,一边火速与省政府取得联系,请求太原派专家指导抢救。

当晚,山西医学院脑外科朵主任刚出诊归家,一听说去五台山抢救外国病人,赶紧回医院带上器械药品,天明时分赶到了台山医院。这时的鲁塞克,病情已十分危重,左半身瘫痪,呕吐不止,血压高达170/180。朵主任明白,病情要发展下去,就要做开颅手术,可是这所小医院的条件实在让人担心。他建议:病人必须急送北京。为了防止颠簸和延误治疗,必须空运。同时他布置作好手术准备,一旦空运难以实现,只好就地抢救。

啊,飞机!在异国他地,到哪里去找飞机!鲁斯柯娃和乌金绝望了。

中国空军在行动

外交部请示派飞机救运鲁塞克的报告,转呈到国务院秘书长罗干案头。罗秘书长当即批示与解放军总参谋部联系商办。

24日16时25分,总参谋部向空军下达了紧急救援任务。空军首长指示以最快的速度派出飞机。

作战指挥所迅速运转起来。五台山山高谷深,飞机降落何处?军官们摊开航空图和军用地形图,与北京军区空军和某军作战部门紧急研究,终于从记忆深处找到一个多年不用的旧起降场——五台山台怀镇光明寺村头的一块水泥平台。

17时,一架超美洲豹直升机被调到北京西郊机场。正在北京市区出诊的北京市急救中心医生冯庚、李琦和护士高慧敏,被电台紧急召回急救中心。他们准备了监护仪、心脏除颤器、吸痰器、呼吸机和救济药品,这时乘急救车也赶到了机场。

一场与死神争时间的战斗打响了

然而老天却与救援行动作起对来。太行山脉上空布满了浓积云和雷暴,而这恰好是在飞往五台山的航线上,飞机无法通过雷暴区。

空军运输航空兵某团大队长付文明,焦急得在机场坐立不宁。这位飞过黑鹰、超美洲豹、米——8等苏美多种先进直升机,已有3000多小时飞行经历的一级飞行员,转而提出偏北飞大同,然后南折五台山。不料气象部门很快又通报,恒山、五台山同样雷雨交加,此条航线仍不能飞。

机组和医护人员待命到晚上,指挥室只好撤销起飞计划。因为五台山临时起降场没有夜航设备,黑灯瞎火,飞机无法落地。

飞机不能起飞,地面却有一支精干人马同样为了一个外国人在星夜兼程朝五台山进发。

24日晚上,距五台山最近的空军某场站中校政委梅玉正接到命令:火速派出导航保障分队,于翌日7点半之前赶到光明寺村,设立临时通讯导航台,保障超美洲豹的起降。

凌晨2时45分,梅政委亲率13个人和指挥、电源、加油三部特种车,直奔五台山。

汽车很快驶入盘山道,路两旁忽而是几十丈悬崖,山道很窄,许多地方会车时得停下来让道。要么搓板路颠的人要散了架。司机小心翼翼的开车,130多公里的路程,足足开了四个小时,终于提前45分钟赶到了光明寺。

光明寺村东南海拔1786米的半山坡上,山民们晒粮食的两个篮球场大小的水泥平台,便是遗弃已久的直升机起降场。

小分队在水泥平台两端插上红色标志旗,现找了一个便于观察的高地,架设起通讯导航设备。气象员迅速测试风向风速和场压。飞行管制室主任郭元生仔细勘察地形地貌,推敲着引导飞机的方案。15分钟内,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密切注视着空中,静候超美洲豹的出现。

“中国女婿”鲁塞克

自从5月24日下午获知将有飞机前来救援,鲁斯柯娃激动地心绪就一直不能平静。他轻抚着丈夫的脸颊说:“鲁塞克,亲爱的,你得救了! 我的祖国,对你这个中国女婿不薄啊!”

中国女婿?是的, 鲁斯柯娃是中国闺女,鲁塞克是中国女婿。

当天下午,台山医院和鲁斯柯娃把病情越发危重的鲁塞克转移到了光明寺村,安顿住在民房里,以便尽快上飞机。

1951年,捷克斯洛伐克18岁的青年雅罗斯拉夫·鲁塞克,万里迢迢来到刚诞生的新中国,先后在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读了两年汉语言,后考入中国人民大学攻读经贸专,1957年毕业回国。第二年他又回到了梦牵魂萦的“第二故乡”,在捷驻华大使馆商务处工作了两年。

50年代初,是社会主义阵营亲如兄弟的年代。鲁塞克第一次来华时,就在大学联谊会上认识了17岁的中国姑娘唐云凌。唐云凌是公安部队文工团钢琴演奏员,多才多艺,能歌善舞,活泼可爱,令这位身材高大的异国青年一见倾心。

1956年,两位异国青年结为秦晋之好,唐云凌也取了个捷名叫鲁斯柯娃。

这是一对恩爱夫妻,也是一对饱经磨难的夫妻。

1968年爆发了“布拉格之春”事件,鲁塞克被清除出党。他被发落到市郊一座仓库,交替着干搬卸和清扫工作,一干就是20 年。中苏交恶时,东欧国家大都附和苏联,鲁塞克因为有一个中国太太,更是雪上加霜,备受歧视。他们的一对女儿也受到株连,失去了受高等教育的资格。但鲁塞克对中国媳妇唐云凌,对唐云凌的祖国,忠贞不二,一往情深。唐云凌来了中国亲友,鲁塞克就跑前跑后,又是安排食宿,又是联系工作。谁有困难就资助谁,尽管他自己也不富有。中国人在捷或在国际上获得什么奖,鲁塞克与妻子一样兴高采烈,总要买酒置菜庆祝一番。

1990年底,获得平的鲁塞克被公司派往中国作商务代表。头发已经灰白的他兴奋得像个孩子,在他熟悉的北京胡同里钻进钻出。鲁塞克在中国就像是个主人,从来没有当客人的感觉。谁要叫他一声“老外”,他就微笑着纠正:“不对,我是老北京!”

这个“老北京”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写一手漂亮的方块字,对中国五千年灿烂的文化,十分喜爱和崇拜。尤其是对孔子、老子、李白、杜甫、齐白石等历代名流,更是敬重有加。这些年,他和妻子致力于向西方介绍宣扬中国文化。他们有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就是61岁的乌金女士。乌金是捷克东方博物馆的汉学家,同样也非常痴迷中国文化。连“乌金”这个名字,是她的中国老师取的,把她比作黑色的金子。

乌金前几年在布拉格多次举办了中国画展、中国风筝展和西藏30年建设成就展,这两年想再筹办一次中国民间文化展览,可是苦于经济拮据,一直不能成行。鲁塞克夫妇闻知此事,便慷慨解囊,资助乌金来中国,实现他们共同的宏愿。今此五台山之行,就是他们考察中国民间文化的活动之一。

山村的夜静宓又空旷。飞机大约快来了吧?唐云凌激动得彻夜难眠,她从心里感激祖国,感激祖国给了她这个女儿厚爱。这两天闪电般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又倒回眼前:

龙泉寺,鲁塞克刚一倒下,路边开店的中年妇女扔下生意就奔过来,给鲁塞克发气功。他的丈夫和女儿也帮着拦车、抬人;

那位司机来来去去跑了好几趟车,却始终不知道他叫么名字;台山医院段院长,山西医大朵主任,还有区委刘俊义书记等等,这两天一直守候在鲁塞克身旁。如今,北京又专门派来了救运的飞机……

“祖国啊,你给女儿的爱,女儿一家终生不忘,我们会努力促进中捷文化和经济交流,会加倍报答祖国。”唐云凌心理一遍又一遍地说。

她知道,中国政府、军队和老百姓,并不知道鲁塞克是个热爱中国的中国女婿,人们抢救他完全是出于高尚的人道主义,出于纯朴友善的国情民风。唐云凌猛然觉得自己在异国亲人面前,身板挺得更直了,因为自己背后有个伟大的祖国。

穿越大峡谷

25日8时03分,超美洲豹在北京西郊机场升空,向北飞出空中走廊,折头西南直飞河北阜平。这天天气格外的好,晴空碧蓝,白云悠悠。

当飞机越过阜平抵近山西石咀,沿峡谷向西北飞临五台山台怀镇时,付文明大队长发现天气在起变化。光明寺上空成了阴阳天,往南阳光灿烂,往北低云遮山,五台山主峰已经隐没在雾霭里。

距起降场还有10公里,无线电里传来地面指挥员的呼叫:“2153,2153,我是大山,听到请回答。”“大山,我是2153。”“请注意观察地形,谷地西侧山高2500米,东侧山高2700米,北边是五台山主峰,高3050米。”“2153明白。”

付文明扫视山势,驾机由南向北逼近起降场。飞机不断下降高度,一头钻进狭窄的山谷里,穿行再穿行。

哦,平台出现了。9时27分,超美洲豹平稳的降落下去。

光明寺的村民,用担架把鲁塞克抬上山梁,蜂拥着送到飞机旁。

豪华型超美洲豹运输直升机的顶棚隔板等附属设备,已被机组人员拆除,鲁塞克很顺利的被抬上飞机,安置在机舱地板上。急救中心的医护人员,马上给鲁塞克吸氧、输液和做心电检测,密切观察他的神态和呼吸变化。医生、护士坐在地板上,扶住鲁塞克的头,担心他颠簸摆动。

轰鸣声中,天蓝色机舱顶上巨大的螺旋桨加速旋转起来,超美洲豹缓缓离地。唐云凌和乌金扑向窗口,使劲地挥手向送行的人群告别,泪水模糊了她们的眼睛。超美洲豹冲出峡谷,不断升高,带着希望,载着友谊,向首都北京方向,疾飞,疾飞。。。。。。

6月10日,笔者在中日友好医院宽大舒适的监护室,见到异国老人鲁塞克时,他已经脱离危险。鲁塞克躺在一张四面带有围栏的特制病床上,戴着耳机,闭目养神,陶醉在他的故乡布拉格美妙的音乐里。见到穿军衣的我们,鲁塞克情不自禁地留下眼泪,躺在床上向我们敬了个中国式军礼,十分微弱却清晰地说:“感谢中国空军!”

年轻干练的主治医师吴丽娟介绍,鲁塞克患严重脑梗塞,右脑两处大面积梗塞,导致脑细胞水肿,颅压很高,缺氧、缺血严重,左半身偏瘫。吴医师轻舒一口气说:“现在危险期已过,已经开始恢复性治疗,但愿鲁塞克早日站起来!”

捷大使约塞夫·发思,数天之内发出了他的第二份照会:“尊敬的中国副总理钱其琛先生,请允许我通过您向中国政府和外交部,表示诚恳的感谢和深深的敬意!同时我在此转达鲁塞克夫妇对中国人民的谢意!”   北京青年报1993年7月6日一版头条刊登,另被人民日报海外版(1993.7.14)、解放军报(1993.7.31)、空军报(1993.8.1)、长江日报(1993.8.6)、中国青年报(1993.5.28)及中新社(1993.5.31)等采用